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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者如何帶領教會度過艱難的政治時期?你所在的地方不同,面臨的挑戰也不同。以下是我最近聽到的一些真實的事情:中國的一位牧師在警察解散他的教會,並把他拘留兩週後,正在努力尋找繼續聚會的辦法。
中東的一位牧師想知道如何應對那些因反以色列情緒,而認同對以色列採取暴力行動的教會成員。
在北愛爾蘭一位牧師的教會中,有些成員鄙視英國政府,也有些成員喜歡英國政府。
在美國,有一位牧師在社交媒體上稱川普總統爲敵基督者,而另一位牧師則稱他是猶大的獅子。我們感受到政治熱度的原因各有不同,但我們都確實感受到了。我們要如何應對呢?以下是在政治動盪中牧養教會的十三個原則。
美國人往往認爲我們可以把政治和宗教分開。但我們不能,這是不可能做到的。正如我在文章中寫的那樣,我們的政治爲我們的敬拜服務。我們的政府服務於我們自己所拜的神。政治熱度源於宗教熱度。問問沙得拉、米煞、亞伯尼歌吧。如果我們拒絕敬拜他們的神,不管他們的神是叫巴力還是馬杜克,金錢還是性,科學還是技術,安全還是膚色,這個黨還是那個黨,國家都會燒死我們。
是的,神以祂無與倫比的智慧使用政府來抑制邪惡,提供和平與秩序(創9:5-6;提前2:1-4)。是的,有些政府比其它政府好,甚至是好的無比(與約瑟和摩西時代的法老相比)。然而我們不要搞錯了:地上的國家、君王和地上的投票人,都對主耶和華和祂的彌賽亞非常憤怒(詩2;啓13:7-8)。奧古斯丁說,我們的政治要麼是爲耶穌基督服務,要麼就是爲我們的偶像服務(申32:8;詩82:1-2),沒有中立性。
牧師們,這就意味著,隨著一個國家的偶像越來越強大,越來越響亮,你感受到來自所謂政治的壓力和侵犯也會越來越嚴重。它們甚至可能隱藏在你的教會成員最喜歡的意識形態裡面(如:保守主義、自由主義、社會主義、民族主義)。當這種情況發生時,基督徒就會像世界上的人一樣,開始互相撕咬。
因此,你要知道你面對的是什麼。圍繞和入侵教會的政治爭戰是深刻的屬靈爭戰。執政者和掌權者感興趣的不僅僅是讓你的教會成員按要求投票,而是想得到你教會的敬拜。所以,你要保持清醒的頭腦和敏銳的眼光,謹慎行事,恆切禱告。
我說過,執政者和掌權者想要得到教會的崇拜。他們最常用的方法就是拉攏我們。他們讓我們相信,這個世界上暫時的國度是最重要的,他們的戰鬥是最關鍵的,他們的威脅是最值得害怕的,他們的應許是最值得尋求的。他們用美好而非永恆的東西來分散我們的注意力,破壞我們。
從神的子民在曠野渴望回到埃及,到猶大的國王依靠周圍國家的馬匹和戰車,再到耶路撒冷的百姓爲耶穌鋪下棕櫚枝,希望能脫離羅馬的統治,再到彼得在客西馬尼園拿起刀,籠絡一直是神子民最大的威脅之一。世界和它有血有肉的眼睛總是希望我們給它的戰役以超乎尋常的重視,任何戰役的雙方總是吵著要得到我們的支持。牧師們,我想你們從左右兩派都感受到了這一點。
就像我的兩個女兒在爭吵。她們都想獲得我支持,這樣我就可以維護一方,而譴責另一方。當然,在她們任何一次爭吵中,我都可以判定誰對誰錯。然而,我能爲她們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從不被她們任何一個人拉攏,而總是做一個父親,眼睛始終關注著她們二人更大的福祉。她們的妹妹們可能會插手進來,偏袒她們。而我卻不能這樣做。我得傾聽她們每個人,我需要在場,而不是袖手旁觀。如果我真的要站在誰一邊,那也只是暫時的。
牧師,你也一樣。教會以外的勢力會不斷地試圖拉攏你的教會加入它們的事業。而這個勢力往往會是你的成員,你可以認爲他們這樣做都有最好的動機。他們的目標是正義和公義,或者至少是以他們的政治取向來實現正義和公義。換句話說,其中的試探未必是一些本身就不真實或不公正的東西,雖然這些也會發生。主要的試探是錯誤的優先秩序,以及失去永恆的、只有信心的眼睛才能看到的國度的焦點。
當政治籠絡發生時,不知不覺地,你就開始把國家、黨派、運動、選舉、提名或其它政治事業放在基督的國度之上。當籠絡發生時,你討論政治事務的音量、語氣、強度和頻率都會增加。你開始用黑帽和白帽來描繪這個世界,而你的教會則戴著白帽——好像你已經忘記了耶穌所說梁木和刺的比喻,或者彼得所說的審判要從神的家起首。你甚至把其他教會的信徒說成是戴著黑帽子的人。他們變成了敵人。而通過這一切,你在告訴世界,教會只是這個或那個黨派的一個分支,這個或那個政治事業的一部分。你讓教會的見證被削弱了。
可以肯定的是,即使你積極抵制,政治家、政黨和媒體也會對你進行拉攏。一個候選人可能會提出要在你的教會演講。記者會把你教會的行動歸咎於你們是「白人」或「改革者」,而忽略了你的教會所做的事情可能是爲了順服耶穌。無論你多麼小心,這些事情都會發生,因爲世界喜歡拉攏我們參加它的戰鬥。不要幫助他們。不要讓他們招募你。相反,要幫助會眾把財寶儲存在天上,而不是地上。
我想特別對美國人說幾句:我們需要認識到,我們的籠絡歷史很悠久。每當美國的特殊論(有更好和更壞的形式)引誘我們把美國歷史和救贖歷史混爲一談時,它就會表現出來。美國不在了,神的國度也就消失了。幾乎沒有牧師明確認爲,"美國歷史就是一部救贖史"。但無論我們是傾向於前千禧年還是後千禧年,我們都有隨著萬事的成就而起伏的意識,而且覺得美國在這一過程中有特殊地位。所以我們把末世論的重心放在下一次選舉、下一次法院提名、最新一輪抗議和騷亂的結果上。我們走上講台,感到負擔重重,不僅僅是爲我們的鄰居爭取短期的正義,而是爲了一些更重要的東西,一些歷史性和救贖性的東西,類似於我們的後千禧年朋友如何通過談論站在「歷史的正確一邊」,來揭示他們的後千禧年教義的根基。因此,我們的政治信念就有了神聖的目的、既狂熱又篤定。宣講我們的歷史和政治判斷,就成了宣講聖經。
毫無疑問,牧師們有時應該做出這樣的歷史和政治判斷,並呼籲會眾也這樣做。我的意思並不是說我們必須把政治與宗教分開,就像十九世紀教會敬虔教義所試圖做的那樣。這是錯誤的解決方案。政治與我們合乎聖經的順服不是分開的,而是其中的一個方面。重點是要認識到,在美國牧師看來很正常的事情,無論是左派還是右派,而在其它地方的基督徒看來可能並不正常。千禧年主義深深扎根於我們的民族基因中,由此產生了一種烏托邦主義,而又使我們錯誤地抬高了我們對歷史判斷的意義和準確性,好像這些可以決定神的國一樣。神的國不依賴於這些,一點也沒有。沒有人知道基督要來的日子或時間(太24:36)。兩百年後,美國在救贖歷史上的意義,可能連普魯士王國在我們眼中的意義都不如。
此外,要認識到籠絡是多麼黑暗。當我們關注這個世界的國度多於基督的國度時,我們就是在敬拜那惡者。
魔鬼又帶他到一座很高的山上將世上的萬國與萬國的榮華都指給他看,對他說:「你若俯伏拜我,我就把這一切都賜給你。」(太4:8-9)
我們每個人必須爲我們的國家感恩,但要提醒、又提醒、再提醒你的會眾,他們的寄居身份和天上國民的身份。要優先考慮對教會的愛——在其所有豐富多彩的方面——而不是對國家的愛。優先考慮聖經的教導,而不是你喜歡的政治哲學或黨派傾向,即使你確信這些傾向是正確的。撒旦喜歡利用他們的政治主張來轉移基督徒牧師的注意力。如果某個教會成員的政治觀點讓你感到沮喪,而且這些觀點或活動並沒有涉及教會懲戒,你要繼續愛他,接納他。
只有當聖經塑造你們的時候,你和你的教會才能遵循原則一和二(參考羅12:2)。你推特上的關注點不應該決定他們學習的內容,而聖經才應該是他們要學習的。
所以,要繼續按聖經書卷連貫地講道。這週你是否在講《馬可福音》第一章?那麼《馬可福音》第一章的重點就是你的會眾最需要的。如果在講《馬可福音》第二章?那麼他們最需要的就是《馬可福音》第二章的重點。或者《馬可福音》第三章?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牧師們喜歡說一手拿著聖經,一手拿著報紙講道。好吧,但我希望你對聖經的判斷和闡釋,比你對報紙事件意義的論述更有信心。不要一碗水端平。
我並不是說你永遠不能就相關問題進行主題式講道。我是說,要通過長期堅持解經式講道來塑造教會的文化,從而幫助會眾度過艱難的政治時期。聖靈啓示《馬可福音》第一、二、三章是有原因的,其中有你教會的需要。
奧利弗·奧多諾萬(Oliver O』Donovan)的話幫助我們從前兩個原則過渡到這一原則,他說:
並非每一次政治熱情的浪潮都值得教會在崇拜中予以關注。判斷政治問題何時值得先知性評論,需要冷靜的頭腦和神學的優先意識。執政者和掌權者從人類身上榨取的崇拜是一種狂熱。教會的首要事情就是拒絕那樣的敬拜。有很多時候——總統大選當然是其中之一,我們所能想到的最尖銳的政治批評就是談論別的東西。
而這個別的東西,最重要的,就是聖經。
比奧多諾萬更有靈感的人是使徒保羅。保羅向我們指出,《聖經》是我們用來摧毀那些反對認識神的營壘的武器。
我們作戰的武器不是世界的武器。恰恰相反,我們的武器具有神聖的能力,可以拆毀這些堡壘。我們要拆毀一切與神作對的論據和自以爲是的東西,並將人的心思意念奪回,使之順服基督。(林後10:4-5)
偶像的聲音越大,我們感受到的政治熱度就越高,你就越要以釋經的方式來傳講聖經,要讓神來安排議程,而不是別的神靈鬼怪。
人們喜歡戲劇性的東西,無論是關於政治還是其它方面。而作爲牧師,你的工作之一就是要在這些東西使聖徒分裂、或分散他們對最重要事情的注意力時,把它們壓制下來。要樹立和平的榜樣(太5:9),因爲不是每一次分歧都需要變成對異端的審判。要提醒你的成員,他們是一家人;他們已經約定在認罪悔改和信仰告白上合一,而不是在他們的政治判斷上合一。
同時,也要省察自己的內心:你愛看戲嗎?撒但也愛。當他激起聖徒們的渴望,彼此竊竊私語:「我不敢相信他居然……?」或者「如果通過那條法律,世界就完蛋了!」他就會歡喜快樂。因此,我所知道的最好的牧師(和父母!)都是戲劇的緩衝器,而不是加速器。他們教導成員如何在爭吵和爭執中建立彼此的信任。
如果你愛爭吵,就很難做緩衝器。如果你真的是那樣的人,你要認罪悔改。另外,那些所謂的明辨博主和YouTuber也是靠著戲劇性事件和分裂來蓬勃發展的。要逃避他們,並告訴你教會的成員也要這樣做。當然,你要小心自己在社交媒體上的立場(以下是對牧師參與社交媒體的五個觀察和四個建議)。
我承認我從來沒有生活在一個戰亂的國家,沒有活在世界獨裁者或穆斯林激進分子的迫害威脅之下,也沒有經歷過少數民族的壓迫。我相信我的觀點會隨著環境不同而改變。然而,即使在所有這些景況中,也有一些人喜歡戲劇性事件,還有一些人因爲信靠神而抵消它。你和我的目標應該是樹立和平與成熟對話的榜樣。與此相關的是…
政治的目標是追求正義,這是好事。但這個世界的政治是由懼怕驅動的,而懼怕又是複雜的:害怕破壞和傷害;害怕壞人贏,我這邊輸;害怕不公正。懼怕是人們共通的情緒。
在政治動盪的時代,恐懼肆虐,人們就像被逼到牆角的狗一樣咆哮。有人也會逃向那些篤定和自信的民粹主義者,民粹主義者向聽眾保證他們戴著白帽子,而其他人都戴著黑帽子。
牧師,你的工作就是扮演牧者、先知和神國使者的角色,來回應這些恐懼,給人們帶來盼望。
你必須承認,其中一些敵人——由政治版圖帶來的生存威脅——是真實存在的。牧羊人不會說:「沒有狼和敵人」。相反,他在會眾的敵人面前爲他們擺設宴席(詩23:5)。他把他們領到基督愛的溪水旁和神話語的綠色牧場上,即使真有敵人環繞四周(另見詩3:6)。
然而,作爲先知的角色,你要提醒教會,比起這個世界帶來的生存威脅,我們更應該懼怕那永遠的刑罰,就是那位嘲笑地上的君王,並要用鐵杖打他們的主所施的刑罰(詩2:4、9)。要敬畏神,不要懼怕人。即使亞述軍隊的威脅籠罩著猶大國,神也告訴以賽亞不要怕。
這百姓說同謀背叛,你們不要說同謀背叛。他們所怕的,你們不要怕,也不要畏懼。但要尊萬軍之耶和華爲聖,以他爲你們所當怕的、所當畏懼的。(賽8:12-13)
基督教作家常常強調教會在呼喊一個國家的罪惡時的「先知」作用。然而,請注意:聖經中的先知們每用一章來控訴國家,就用幾章來控訴神的子民。也就是說,預言在神子民中的主要作用是自我控訴,而不是控訴他人。審判是從神的家起首的。(見太7:3-5;彼前4:17)
所以,牧師,你是花更多時間去疾呼「外面」政治勢力的罪惡,還是花更多時間去幫助你的會眾分辨自己錯誤的恐懼呢?整個舊約的主要教訓之一是,以色列人最大的敵人從來都不是埃及、非利士人、亞述或巴比倫,而是他們自己的心。也許我們應該少花點時間做文化戰士,而多花點時間做福音的宣講者?
那麼,你天國使者的角色就會提醒你的教會,他們是另一個城市的公民,而這個城市的建築師和建造者就是神自己(腓3:20;來11:10)。他們所感到的恐懼和驚慌往往根源於他們認爲這個世界真的是自己的家,他們在期待更多的東西(見上面第2點)。當戀童癖在網劇中成爲主流,或者當鎮裡的警察在交通攔截中把人摔倒在地,使他半癱瘓時,我們不應該感到驚訝。這聽起來很像耶穌和保羅時代的羅馬帝國,不是嗎?重點不是少說反對這些邪惡的話,而是多提醒會眾要定睛永恆。
然而最關鍵的一步,牧師……是讓你自己不要活在恐懼之中。一個溺水的人幫不了另一個溺水者。
解決恐懼的辦法就是盼望。你的講道通常是以盼望結束嗎?
在政治動盪中常見的是,人們對那些與我們意見不同的人持陰暗和憤世嫉俗的態度。當我們以最壞的眼光看待別人時,我們就會傾向於歪曲他們。而歪曲別人的形像就是不誠實。我們可能不是有意欺騙,但我們的憤世嫉俗和粗心大意結合在一起,就產生了這種不誠實,我們對此罪咎難逃。
我們對自己事業的正義性深信不疑,以至於我們開始相信自己對別人的假設,就像相信對方說過的話一樣。所以我們誇大其詞。我們指責動機。我們堅持讓別人相信他們明確否定的東西。我們攻擊他們,而不僅僅是攻擊他們說過的話。我們質疑教會的合一,說:「我難以相信你比過去有多少進步!」這樣的指責可能十年才正確幾次,而不是每週一次。
記得詩15:3說,誰能住在主的聖山上:就是不「毀謗鄰里」的人(CSB版)。
我有多少次想要去詆譭一個與我政治判斷不同的弟兄姊妹?無論是在給朋友的短信中,還是在推特上公開,這很容易做到。然而解決的方法很簡單:把判斷留給主,而以最大的善意揣度他人。
爲你的教會樹立這樣的榜樣。當一個成員悄悄對你說:「你能相信他……嗎?」時,你就會說:「嗯,有沒有可能他真的……嗎?」
最後幾項原則必須與這一點結合起來,因爲即使在慈善事業中,我們也必須劃清界限。我在這裡要藉用卡爾·亨利1967年的一篇文章中的話語。他說,教會的工作是「宣告最終審判各國的標準,以及如果要使文明持續,人類和社會必須遵守的神聖標準。」
敬畏神的部分原因是知道神要審判萬國——「地上的君王、臣宰、將軍、富戶、壯士和一切爲奴的、自主的。」(啓6:15)牧師,你的工作是幫助你的成員和任何來到你教會的人,知道聖經的審判標準是什麼。你這樣做是爲了警告和教導你的會眾他們參與政治的目的。你這樣做也是爲了有愛心地警告那些政治旁觀者。
要做好這一點,你需要有正確的聖經神學與合乎聖經的政治神學。你應該能夠回答這樣的問題:
事實上,15年來我一直在探索,想要找出更符合聖經的政治神學來回答這樣的問題。但你需要自己研讀聖經。然後宣講聖經所說的正義是什麼,以及審判各國及其政府的標準。神將來的審判意味著祂現在統治全地,不管人們是否承認祂。人在列邦中要說:「耶和華作王,……他要按公正審判眾民。」(詩96:10)。
《政治學101》(Political science 101)的課程將告訴你,在政治敵對或動盪的時期,專制主義領袖和哲學變得越來越可行。當我們的價值觀、自由和生命感受到威脅時,威權哲學和領袖看起來讓人放心。他們給人予安全感。一位經濟學家指出,威權主義並不是任何意識形態框架的同義詞,而是「一種關注『統一性』和『同一性』的最大化的功能傾向,特別是在使我們成爲共同體的東西——共同的權威、共同的價值觀——似乎受到威脅的條件下。」
此外,從貶義而言,獨裁者滋養基要主義文化,並與之如影隨形。當政治和文化的利害關係太大的時候,我們就會放棄在公共場合「犯錯的權利」(見喬納·戈德堡[Jonah Goldberg]關於這個話題的文章)以及教會中基督徒的自由。
在基要主義文化中,成員和領袖都喜歡使用監管性的語言。他們醉心於教義純正性的測試,並將一切都視爲頭等大事。他們制定新規則。他們堅持自己的倡議,並以此作爲對團結和忠誠的考驗。他們對成員之間的自我批評不屑一顧。他們很輕易就譴責最輕微的違規行爲,並視之爲對團體的不忠誠。
大眾的想像力常常把這些傾向與政治和神學右派聯繫起來。例如,人們很容易回憶起20世紀上半葉,基要主義在一些保守教會中盛行,以應對西方文化對達爾文科學自然主義的日益接納。然而,基要主義和威權主義的「功能傾向」,既容易運行在向左的軌道上,也容易行駛在向右的軌道上。
果然,被拋棄的舊有威權主義政府理論最近在政治右派和左派中重新流行起來。右派基督徒對羅馬天主教的整體主義和舊約神學都投以飢渴的目光。與此同時,左派基督徒也在向批判理論的新馬克思主義派側耳恭聽。雙方針鋒相對,互相攻擊,各自指責對方是威權主義,而同時自己卻在滋養威權主義。但教會真正需要的是福音之水。畢竟,福音給基督徒帶來更多的自由空間(見下一點)。
這可能是我自己的另一個盲點。我看到,過去六七十年來,我們喜歡右派的護教論者、福音佈道家和牧師。他們不僅大膽地宣講聖經,而且不管說什麼,他們都採取肯定的語氣,他們用一句巧妙之辭駁倒世界的對手,他們做今天所謂的「擁有自由派」,他們默認用典故代替討論,用論斷代替和解。我們的政治環境越是動盪,這種姿態就越顯得有吸引力。想想唐納德-川普,他的虛張聲勢在他的支持者中多麼受歡迎。
毫無疑問,應對反對和動盪的局面,往往需要強有力的領袖。當社會秩序發生動搖時,大家都希望穩定。當混亂瀰漫的時候,我們需要有人說:「走這條路」。然而,在這樣的時期,好人和壞人都會出現。作爲牧師,我們的工作就是要留意基要主義和威權主義在教會中的復甦,包括我們自己。幾十年來,基督教的書籍、廣播節目和社交媒體無休止地敘述文化衰落的故事,爲這種復興奠定了肥沃的苗床。每次聽完廣播節目,我們都會想,難道天要塌下來了嗎?
所以要小心。不要分心。要保持對聖經的忠心和信心。像以往一樣,要堅守所教真實的道理(多1:9)。人們的耳朵發癢,會堅持要你說更多的話。但你必須以百般的忍耐傳道(提後4:2-3)
持守正確的神學教義。問問你的妻子和其他長老,你是否傾向於保持一種防禦性、保護性的姿態,而不是一種冒險、給人希望、傳福音的姿態。而且不要把力量和力量的展示混爲一談。真正的力量是「靈裡的謙卑痛悔,因神的話而戰兢」(賽66:2)。真正的力量是常常聽取別人的糾正,雖然你是帶頭的,但你知道自己的責任是「恐懼戰兢,作成得救的功夫」(腓2:12)。真正的力量還是順從勸告,「你們今日若聽他的話,就不可硬著心」(來4:7)。
在講道和帶領教會的過程中,反對律法的基要主義和威權主義的另一個重要方法——如果這對你來說冒風險的話——就是努力成爲你教會中基督徒的自由的最大倡導者。
當然,要在訓練信徒以聖經的眼光思考政治,與錯誤地約束他們的良心之間找到那條線,是一個挑戰。然而,我們不想模仿法利賽人,他們在神的律法上加添規條,以安全的名義給人堆積負擔。你的工作是教導會眾在有爭議的事情上如何「彼此包容」,而不是在有關良心的事情上彼此「審判」(羅14:1、3、4、10)。
作爲基督徒的自由的倡導者,部分的工作就是幫助你的教會認識直線判斷和鋸齒線判斷之間的區別。直線判斷在合乎聖經的神學或倫理原則與政治信念之間提供了一條「直線」。例如,聖經說每個人都是按照神的形像造的,即使從母腹開始也是這樣。我們可以說從這些聖經文本到禁止墮胎之間有一條相對的直線。所以,牧師,你可以用一種約束良心的方式來說話。
同時,鋸齒線式的判斷可能會從聖經原則開始,但必須走一條鋸齒形的道路才能得出解決方案。假設某個基督徒想把全民醫保作爲一項人權來論證。他可能會把一個關於人權的倫理主張作爲聖經的理念來開始,但從那裡開始,爭論必須沿著一條鋸齒狀的路線來回移動,對基督徒理性上可能不贊同的多個問題,給出滿意的回答,例如:會包括哪些服務?納稅人要付出什麼代價?經濟上的權衡是什麼,這些權衡是否公正?如果護理標準急劇下降,使更多的人無法得到救命的治療怎麼辦?
當我們試圖劃分直線和鋸齒線式的判斷時,我們需要認識到「必須」和「禁止」之間存在著倫理上的不對稱。我們更容易以聖經的權威說:「禁止你和喬結婚,因爲他是個非基督徒。」而不說:「你必須和吉姆結婚,因爲他是個基督徒。」同樣的道理,與制定具體的規定相比(如:「基督徒必須在本週六的遊行中抗議」),禁止具體的做法(如:「基督徒必須反對墮胎」)有更低的道德標準。當我們具體而詳細地告訴會眾如何履行某些聖經義務——應該採取哪些策略或戰術時,我們就會更快地超越我們作爲牧師的權柄。
一般來說,我們應該教導會眾如何在鋸齒線的事情上進行健康、成熟的討論,甚至努力去說服對方。然而在這些事情上,我們要幫助他們確保不會把自己的立場作爲基督徒的公義和忠心的標準。
在政治動盪中建立基督徒的自由的模式並教導他們,這樣做之所以至關重要,有以下至少三個原因。
首先,這樣做會降低我們談論政治的熱度,從而保護教會與教會的合一。你要知道,呼籲合一並不意味著基督徒永遠不能彼此爭論,甚至公開爭論。我們不希望徒有虛假而膚淺的合一。儘管如此,合一確實意味著,當我們意見不一致時,我們要努力以恩慈相待,以最大的善意看待對方,肯定彼此之間的福音夥伴關係,並認爲這是可能做到的。
第二,提倡基督徒的自由,肯定了聖經的獨一權威性,把合一建立在聖經之上。我們堅持直線判斷和鋸齒式判斷的差別,以保護聖經的獨一權威性。
第三,倡導基督徒的自由可以保護福音。如果一貫無視本教會和其他教會基督徒的自由,將會形成一種律法主義的文化。儘管不是有意的,但律法主義卻有效地破壞了福音。因此,爭取基督徒的自由就是爲福音而戰,因爲這是我們在福音和其它事物之間劃清界限的一種方式。
你的成員可能想爲種族賠償或反對種族賠償,或移民政策,或非暴力反抗的時機,或其它的一百件事辯護。好吧,只要確保他們在這些不同的鋸齒線判斷中,繼續歡迎彼此來到主的餐桌前。
任何對基督徒的自由的全面肯定都應承認其中的危險性。首先,在政治動盪之際,這種言論會讓人覺得像一塊溼毛毯。它會抑制政治集會和競選演講。它很溫和中庸,使人即使在必要時刻,也很難領導一場政治衝鋒。
更關鍵的是,擁護《羅馬書》14章所說的自由的風險,是一種不加辨別的妥協。這是讓福音妥協者進入城堡,並稱他們爲「朋友」,而實際上他們並不是朋友。它的風險是,當我們應該爲真理或正義採取先知性的立場時,卻沒有做到。
我們有可能會把某件事情看成自由的問題,我們甚至警告別人,不要把某件其實關乎自由的事情當成是信仰的考驗。換句話說,你不想成爲1859年美國或1939年德國那個試圖以「基督徒的自由」的名義召集聖徒的牧師。
懂得在政治事務中何時約束成員的良心,需要高深的智慧。是黑還是白?還是灰白?在政治鐘形曲線上更偏左或偏右的人,會更快地把事情看成非黑即白,而處於中間的人則會更快地看到灰色。瞭解自己和自己的性情傾向是件好事。我們都帶有這樣的傾向性。
但你不要把灰色叫成黑或白,也不要把黑或白叫成灰色。有的時候要說「自由」,有的時候要說「教會,我們必須走這條路!」求主賜給你智慧和勇氣,讓你都能應對這兩種場合。
牧師,你的工作不是成爲一個政治家或評論家。也不是規定政治策略或戰略。一般來說,你的工作不是告訴你的成員如何投票選舉(儘管你可能會給他們講投票的原則。請看這裡和這裡,等等)。教會作爲一個體制性的共同體,其使命不是去遊說、去競選、或去推行立法計劃,而是要使人作門徒(太28:18-20)。
話雖如此……
作爲牧師,你的工作是要教導你的教會基督的一切命令(19節),其中包括愛鄰舍和尋求公義(箴29:4;賽1:17;太22:39;林後7:11)。
基督徒會對什麼是公義和公義的要求有不同意見。很好,你的工作還有研究聖經,裝備教會去尋求公義——不管通過聖經研究你看到的公義是什麼。
我們的政治與宗教是分不開的。這是我們順服的一個方面。那些說"不要宣揚政治,要宣揚福音"的人,他們說對了一半。他們說你不應該宣揚一個黨派、一種策略或一項立法議程,就像我剛才說的那樣,這是對的。你應該傳講悔改和順服。當一個民族的政治涉及到不公正的時候,他們必須悔改,這是順服福音的一部分。可以肯定的是,要知道什麼時候符合這種情況,包括上面原則9中描述的直線問題和鋸齒線問題的區別,需要很大的智慧。
然而不要搞錯了:稱義的人喜歡正義。在一個良性的循環中,我們的稱義產生了對正義的渴望,而正義的渴望又彰顯和證明了我們的稱義;就像我們的信仰產生了善行,而善行又彰顯和證明了我們的信仰。
既然政治屬於順服的範疇,那麼你的工作之一就是訓練會眾如何在政治環境中生活和思考。回到上面原則7中列出的要點。你要裝備會眾回答這類問題的能力。例如,當他們明白神設立政府的目的是什麼,以及正義的要求是什麼時,他們就會更懂得如何投票選舉了。
教會作爲共同體的使命是使人作門徒,而教會作爲個體成員的使命是作門徒。那麼,你的工作就是教導他們如何成爲愛鄰舍和追求公義的門徒。除了許多關於這些主題的好書之外,請看這裡的小組學習指南,以及這裡的成人主日學課程。
我曾聽過一位牧師花15秒的時間說:「我們當然擁護《羅馬書》第13章」。接著就是5分鐘對政府的嘲諷。顯然,他漏掉了這段話的最後一節。「凡人所當得的,就給他;當得糧的,給他納糧;當得稅的,給他上稅;當懼怕的,懼怕他;當恭敬的,恭敬他。」(羅13:7)彼得也說要「尊敬君王」(彼前2:17)。值得思想的是,使徒們所說的是什麼樣的君王——不是愛基督教的君王。
或者我們可以回到從獅子坑裡出來的但以理,他站在大流士王面前說:「願王萬歲。」他怎麼能給那個異教國王這樣的榮譽?難道他出賣自己了嗎?但以理知道,第一,神已經立定了大流士的王位,所以,尊敬大流士就是尊敬神。其次,他知道神嘲笑任何企圖與他爭競的王(見詩2:4)。神永恆的審判遠遠大於大流士的生存威脅,所以但以理覺得可以自由地尊敬他。
這個世界可能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反對我們,但我們知道歷史的終結,這是唯一能讓我們站在歷史正確一邊的東西。我們知道耶穌得勝。因此,驚慌失措,爭吵不休不是我們的特徵,而溫柔、仁愛、喜樂的信心、力量和勇氣才是。
要建立一個政治上完全保守的教會或完全進步的教會相對容易。你知道可以向嬰兒潮一代的保守派或千禧年的進步派說些什麼,來傳達這樣的意思:「你在這裡很安全。我們看到的世界都是一樣的。」同樣的道理,你也知道什麼話會「觸發」他們,讓他們反感。在艱難的時期裡,爲一方或另一方效力的誘惑只會越來越大。不要這樣做。要努力建立在聖經真理上合一的教會。
這樣做會讓一些人反感。左右兩派的成員都會因爲你說的話和沒說的話而批評你。當他們事後在走廊上找你時,向他們解釋你爲什麼要這麼做,但不要和他們爭論。在你能肯定的地方肯定他們。不管你是否是一個單一議題的選民,當你把票投進投票箱時,你應該是一個多議題的同情者。爲什麼呢?因爲神關心多個問題,即使有些問題比其它問題更重要。
如果一些成員的信念經過調諧,仍然是攔阻他們待在在你的教會,不要爲此驚慌失措,告訴他們你理解他們,表達你對他們的愛,並詢問他們是否想過其他教會可能更適合他們。如果他們去的是傳講福音的教會,在離開的時候要鼓勵並祝福他們,還提醒他們歡迎他們隨時回來。也許他們在那間教會中,不用不斷地挑戰你的判斷,反而會在神話語的教導下更加長進。除非涉及明顯的罪,否則不要讓他們的政治分歧,以及可能的離開造成大的影響。即使他們的行爲不成熟,你也要持守愛與忍耐。
最後,要確保你的長老們對這種可能的離開有所準備。這樣就可以幫助他們在事情發生的時候不至於慌亂,也可以保護他們不至於屈服,不至於做出不該有的妥協。
關於在政治動盪時期的牧養,最後要說的是:你需要假設自己有時也會做出錯誤的判斷。如果說「拆毀有時,建造有時」(傳3),你和我都缺乏智慧,不能總是可以弄清楚這個時候是什麼時候。好消息是,神從來不看錯時間。祂清楚地知道自己每時每刻都在做什麼,我們可以信靠祂,即使在我們弄錯的時候。
[1]引用約翰·D. 威爾西(John D. Wilsey),《美國例外論與公民宗教:重新評估一種觀念的歷史》,第56頁。
[2]雅各·庫欣,《對暴君的神聖審判》,載於《美國建國時代的政治佈道:1730-1805》,埃利斯·山德斯編輯(印第安納波利斯:自由基金,1991年),第622頁。
[3]毫無疑問,從以色列的歷史中可以學到很好的教訓。然而,我們必須始終牢記,古代的以色列,無論是奴隸還是自由人,都不是在美國或美國的任何一個團體中,而是在基督裡,藉著我們與基督的聯合——教會,得以成全。摩西既不是喬治-華盛頓,也不是馬丁·路德·金。
譯:韋柳萍;校:CCL。原文刊載於九標誌網站:13 Principles for Pastoring Through Political Turmoi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