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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赫邁德(Ahmed)是一位海灣阿拉伯人,他聽見了耶穌基督的福音,悔改並信了主。阿拉伯海灣地區的穆斯林歸主極爲罕見,因此西方宣教士們興奮地與他建立了友誼,給予他鼓勵,並帶領他做門徒。然而,他們卻沒有把他引向一間地方教會。雖然他們私下與阿赫邁德相交,但他卻:
阿赫邁德受到的教導使他相信,作爲一個「未得之民」的一員,他是個例外——一個沒有教會的基督徒。於是,他只能在沒有神子民陪伴的情況下,獨自面對基督徒生活的艱難與沮喪。
二十年過去了——那些宣教士早已離開,返回美國。阿赫邁德在屬靈上只能孤軍奮戰。
爲什麼從一開始,阿赫邁德就沒有被納入地方教會的生活,不論是阿拉伯語或英語教會,公開的或是「地下」的教會?宣教士們可能會說,這是因爲安全風險,或者爲了保留一種純粹的本土化的海灣阿拉伯基督教表達,這樣將來有更多當地基督徒可以加入他;或者乾脆認爲,那兩三位宣教士就是他的教會(雖然事實並非如此)。問題在於,這些宣教士對信仰的理解過於個人化。
現代宣教常常淡化教會的地位。宣教學永遠是從屬於教會論的。我們對教會的理解,必然會影響我們如何實踐大使命。而這對像阿赫邁德這樣的人而言,至關重要。新歸信的人不需要私人輔導,他們需要的是教會。
別誤會,我並不是說所有宣教士都如此,仍然有許多人在艱難處境中,忠心作見證,並按聖經牧養神的子民。但在過去幾十年裡,宣教的整體趨勢卻是以犧牲教會爲代價,轉而追隨實用主義和極簡主義。
爲什麼現代宣教正遠離健康的教會?原因往往在於:
(這並不是要批評所有宣教機構或福音機構組織。技術性的專長確實必不可少,尤其是在前線宣教的領域。例如,Radius International 就在語言學、文化等方面提供了極其關鍵的宣教預備訓練。但問題是,近年來許多教會過於樂意把自己應當承擔的責任全都推給別人。)
大衛·魏爾斯(David Wells)一針見血地指出:「無形的教會被高舉到至高無上的地位,而有形的教會,在其地方性的存在中,卻失去了意義和在基督徒生活中的地位。」[1] 沒有地方教會,宣教士往往會過早離開禾場,而他們所帶領的門徒也常常因此枯萎凋零。
在九標誌的「以教會爲中心的宣教」系列中,我們不斷強調:宣教與教會不可分割。不論一個人的宗教背景如何(猶太人或外邦人),新約都嚴肅警告信徒不要「停止聚會」(來 10:25)。當《希伯來書》的作者勸勉那些受苦的猶太信徒時,他並沒有叫他們偷偷躲在猶太教裡,而是呼召他們:「我們也當出到營外,就了他去,忍受他所受的凌辱」(來 13:13)。走向「營外的基督」,就意味著走向祂所聚集的百姓。
如果宣教不是以教會爲中心,那爲何保羅要在宣教書信裡花如此多的篇幅討論領袖的資格、教會的架構與運作?因爲教會正是全球福音事工的發射臺,是「真理的柱石和根基」(提前 3:15)。
第一,教會的聚集。
忽視與神子民的聚集,不僅是不順服的表現,更是錯失蒙祝福的機會。神的賜福不僅臨到個人獨處的時刻,也臨到群體公開的聚集(參徒 2:1,4:31,10:44)。初代教會願意付上代價來公開聚會,正如魏爾斯所說:「他們顯然是在危險中聚會,但他們確實聚會了。正是在他們的聚會中,外人看見了神救贖工作的真實。」[2] 然而,今天在一些宣教圈子裡,教會聚集卻被視爲可有可無,甚至被勸阻!
「局內人運動」(Insider Movement)常常鼓勵那些信主的穆斯林繼續留在伊斯蘭宗教體系裡,照樣去清真寺、背誦穆斯林禱文和信條,只是在暗中跟隨基督。局內人運動的支持者聲稱,放棄原有的宗教身份既危險又不必要,因此他們反對參與教會生活。無需公開承認信仰——穆斯林可以繼續是穆斯林,印度教徒可以繼續是印度教徒。(他們說)關鍵不在於與神子民聚集,而在於內心私下的虔誠。一位局內人運動的支持者甚至解釋說:「基督呼召人改變內心,而不是改變宗教。」[3]
局內人運動的結果是:人們可以自稱「基督徒」,卻規避了受逼迫的可能。但耶穌早已警告門徒:「人要把你們趕出會堂」(約 16:2)。耶穌預設跟祂的隨者會公開地與祂站在一起,並因此常常遭受逼迫。耶穌還警告說:「凡在這淫亂罪惡的世代,把我和我的道當作可恥的,人子在他父的榮耀裡、同聖天使降臨的時候,也要把那人當作可恥的。」(可 8:38)
我們難以想像先知以利亞會支持局內人運動,並「呼召巴力的先知去敬拜耶和華,卻鼓勵他們在自己的廟宇、祭壇,按照他們的異教方式去敬拜」。[4] 恰恰相反,以利亞責備那些搖擺不定的人:「你們心持兩意要到幾時呢?若耶和華是神,就當順從耶和華;若巴力是神,就當順從巴力。」(王上 18:21)
當然,這並不是說信主的人必須立即參加明顯的「地上」聚會。在某些環境裡,他們或許需要更隱祕地參與「地下」教會。但加入地方教會絕不是屬靈選項中的一種,而是跟隨耶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第二,無論文化背景如何,都要堅持講道和教導。
忠心的講道在不同場合會有不同的樣貌——八人在客廳聚集,和三百人在教堂裡聚會,形式不盡相同。但目標始終如一:解明經文的意義,並使聽眾領受神的話語。牧者藉著講道餵養群羊,群羊得飽足而成長,成長又結出傳福音的果子。
有位宣教士在早餐時,分享了他的團隊在北非一個封閉國家的新策略。他欣喜於能在當地開展十多個「發現聖經學習小組」。但耐人尋味的是,這些小組裡沒有一位基督徒。他與其他宣教士刻意保持距離,因爲他們遵循一種現代策略:認爲「與未得救的人交往時,必須避免自己來解釋聖經。若我們這樣做,就成了權威,而不是讓聖經本身作權威。」[5]
然而,耶穌親口說過,如果我們不去教導,就沒有遵守大使命(太 28:20)。強調聖經的權威高於傳道者的口才或故事技巧固然正確,但講道和教導絕不是聖經權威的競爭者。講道的本質,正是宣講神話語的權威信息,以使聽眾得救。
我曾聽到有人批評說,解經式講道太「西方化」,不適合中東、中亞等以講故事爲主的文化。但別忘了,解經起源於東方!早在基督降生五百年前,祭司和文士就向男女老少誦讀神的話:「他們清清楚楚地念神的律法書,講明意思,使百姓明白所念的」(尼 8:8)。這種方式傳入猶太會堂,最終延續到初代教會。耶穌在拿撒勒的會堂讀經後,也坐下來講解(路 4:21)。使徒保羅在地中海的會堂同樣「本著聖經與他們辯論」(徒 17:2)。今天我們也必須遵循這一聖經模式。
第三,聖禮。
當教會忠於聖經,並由真正重生的信徒組成時,教會就能成爲福音的真實見證。而這種見證,部分是藉著聖禮而顯明的。
洗禮
隨著新約教會的擴展,受洗始終是新信徒的標誌性步驟。彼得宣告:「你們要悔改,奉耶穌基督的名受洗」(徒 2:38)。幾節經文之後,三千人受洗並「加入他們」。當保羅寫信給羅馬教會時,他假設所有信徒都已受洗(羅 6:1)。浸入到水中不僅象徵著罪得潔淨,更象徵與基督在祂的死、埋葬和復活裡聯合(羅 6:3–4)。洗禮是進入教會的標誌,是通往教會的門。
在多神崇拜的印度教背景下,對耶穌表現出興趣通常並不會引起太大爭議。畢竟,印度教承認數以百萬計的神明。但真正的關鍵點——不可逾越的界線——在於洗禮。一位在印度教徒佔多數的城市服事的印度牧師指出:「他們直覺地知道,洗禮意味著效忠對象的轉變。」 迫害往往不是在歸信時發生,而是在受洗之後爆發。正是在這時候,神的子民尤其要在患難中扶持新信徒。
然而,當今有些宣教士質疑洗禮的必要性。有人指出:「在印度有數百萬人敬拜耶穌,但他們不願意受洗,因爲他們不想被視爲加入西方陣營。」 在他看來,洗禮是一種「文化自殺」,要求信徒「放棄他們的印度教徒身份」。[6] 但我們沒有權柄篡改或削弱耶穌的命令(太 28:19)。宣教士必須教導新信徒受洗,並加入傳講福音的教會。
主餐
如果說洗禮是進入地方教會的門檻,那麼主餐就是會眾持續顯明身份的標誌——既對內也是對外。主餐劃定了界限:誰屬於耶穌並委身於祂的身體,誰不屬於並未委身。主餐絕不是西方的產物,而是耶穌親自設立。正如洗禮一樣,主餐本質上是反文化的——要求信徒公開表明自己屬於神國的文化,與世界區分開來。[7]
即便在宣教前線,主餐也不可或缺。早期教會恆心遵守使徒的教訓,並擘餅(徒 2:42,20:7;猶 12)。教會紀律會把不悔改的罪人排除在主的桌子之外,也就是排除在成員身份之外。一位敘利亞牧師曾說:「這在我的文化裡行不通。」 但事實上,教會紀律在任何文化中都不受歡迎。然而,既然主餐是耶穌的家宴,那麼只有家人才能參與(林前 11:27)。宣教大會、青年營會、小組、婚禮——這些場合都不是舉行主餐的地方。因爲主餐,與洗禮和真實的講道一起,構成了教會的本質。
可惜的是,許多當代宣教士忽視了主餐。即便當地信徒已經聚集敬拜,有些人仍將主餐視爲過於「教會化」或「西方化」而棄之。也有人因沒有正式按立的牧師來主持而擱置。然而這樣做,實質上就是忽視了耶穌的命令:「你們要如此行,爲的是記念我。」
洗禮與主餐都位於大使命的核心。它們是福音的具象化——「可見的道」。正因如此,保羅才寫道:「你們每逢吃這餅,喝這杯,是表明主的死,直等到他來。」(林前11:26)
我們對教會的理解,決定了我們如何履行宣教使命。沒有任何機構或福音機構能夠取代教會的角色。在世界的每一個大陸、每一種處境中,普通的地方教會才是那一位又一位忠心見證人,最終要在主耶穌再來之前,持續推進並守護福音真理。
本文摘自約翰·福爾馬(John Folmar)與斯科特·洛格登(Scott Logsdon)所著的《在宣教中優先考慮教會》(Prioritizing the Church in Missions)一書,2025年,經十架路出版社(www.crossway.org)授權許可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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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魏爾斯(David Wells)著,《勇守真道》(The Courage to Be Protestant ),英文版 214 頁。中譯本由改革宗出版社出版。
2 . 魏爾斯,《勇守真道》,英文版 215 頁。
3 . Stan Guthrie, Missions in the Third Millenium: 21 Key Trends for the 21st Century (rev. ed.) (quoted in Garner, 「High Stakes,」 254.)
4 . David Garner, 「High Stakes: Insider Movement Hermeneutics and the Gospel,」 Themelios 37, no. 2 (2012): 267.
5 . David Watson and Paul Watson, Contagious Disciple-Making (Nashville: Thomas Nelson, 2014), 149.
6 . 布拉德·吉爾(Brad Gill,),「2015年3月22日——上午禮拜——宣教大會講員」, 聖約翰第一浸信會,2015 年 3 月 22 日,引自查德·維加斯 [Chad Vegas]和亞歷克斯·科曼[Alex Kocman],《照著聖經宣教:神學與宣教如何同行》(Missions By the Book: How Theology and Missions Walk Together)(Cape Coral, FL: Founders Press, 2021),第 58 頁。
7 . Vegas and Kocman, Missions By the Book, 69.
譯:DeepL/STH;校:JFX。原文刊載於九標誌英文網站:What Is Church-Centered Missions?